雨•夜

雨·夜

暮霭沉沉，天幕将垂。

雨，似不期而来，又似如约而至。她灵动、迷蒙、缠绵，翩翩而舞，飘然而下。

今夜的雨，可以是暮春江南的杏花烟雨，也可以是涨满秋池的巴山夜雨；可以是连江的寒雨，也可以是敲窗的冷雨；可以是怨月愁烟的梅子雨，也可以是寂寞玉容的梨花雨。

今夜的雨不可看——看不见“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看不见“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看不见“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也看不见“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今夜的雨却可听——听得见“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孤寂；听得见“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的凄凉；听得见“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的惬意；听得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潇洒。

今夜的雨却可梦——为的是“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今夜的雨却可伤——为的是“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

今夜的雨还可思——为的是“枕上诗篇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今夜的雨，还可读，可品，可悟……

这样的雨夜，不宜长袖善舞，管弦齐鸣；也不宜竹杖茫鞋，吟啸徐行；更不宜将军夜猎，倾城相随。

这样的雨夜，宜聚而饮酒。酒，可以是青州从事，也可以是平原督邮。饮，可以是“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痛饮；也可以是“呼尔将出唤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的豪饮。

这样的雨夜，宜独坐品茗。茶，可以是施恩玉露，也可以是庐山云雾。然后“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

这样的雨夜，还宜与挚友对弈，于横竖十九道经纬上，看黑白参差，阴阳交错，感悟世事如棋，波云诡谲，变化万端。

这样的雨夜，还宜与高僧参禅、名士操琴、道士讲经。

这样的雨夜，却又最适宜孤灯一盏，残卷一册，读书听雨。

——可以读荆轲，易水之畔，萧萧秋风，持觞劝饮，击节而歌。

——可以读朱亥，眼花耳热，意气顿生，十步杀人，千里遁行。

——可以读项羽，垓下被围，四面楚歌，江东难回，英雄穷途。

——可以读小小，青骢碧油，西陵松柏，相思成疾，同心难结。

——可以读惠能，菩提非树，明镜非台，拈花一笑，见性成佛。

——可以读嵇康，率性而为，绝交山涛，广陵一曲，响彻千古。

在雨夜，你与刺客侠客过招，与英雄美人会面，与高僧名士清谈。

这样的雨夜，你还可以思骛八极，神游十荒，体味不同的人生。

于是，你成了上京赶考的书生，在雨夜，于荒郊古刹之中上演了一段《人鬼情未了》。

于是，你成了彷徨于雨巷的诗人，渴望遇着一个丁香一样有着愁怨的姑娘。

于是，你成了飘泊于天涯之际的游子，于客船中苦吟“枕上十年事，江南二

老忧”。

于是，你成了被贬于江湖之远的迁客，虽怀抱利器，却也只能泪湿青衫。

……

窗外，细雨如丝；窗内，残灯似豆。

雨，迷离了你的思绪；夜，渲染了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