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的困惑和饿的启示

2009-06-06 07:46 | 文/短刀客 | 1518次阅读 | 相关文章

与朋友闲谈,偶然谈到小时候的穷和饿。那是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正是物质极度匮乏的时候。那个日子才叫苦啊,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整天都处于饥饿状态。生产队里每年每人能分上二百斤稻谷几十斤小麦就算丰收年景了。记得有一年年景特别好,风调雨顺,田里的稻子长得像小狗的尾巴,好多老人都说,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的庄稼了,今年准能分上五百斤谷子。全生产队的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期待中,可临到收割了,一场罕见的冰雹将田里的稻谷打成了光杆,社员们含着眼泪还是将光杆的稻草割下来,收获那一点可怜巴巴的绝望。邻里的余二爷跪在稻田里嚎啕大哭,那场景真是惨不忍睹。说起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相信,也不会理解---那是一年的口粮啊,这一年该怎么过呀!

即使没有招灾的年景,日子同样不好过,好多家庭在小麦还没有成熟收割的时候,家里已经断了粮,这就叫青黄不接。我的家里是这样度过这一时段的,一家人每天只打一鸽筒米(农村人用竹子锯成十厘米长的一小段,一头留节,用作舀米的量具,一鸽筒米大概有二两),加进大量的水,煮成一大锅米汤,再将胡豆叶或是油菜脚叶什么的煮熟后挤去水放一点点盐,就着米汤充饥。红薯出来了,舍不得吃,粉碎后取出淀粉卖给那些街上人,得了钱称盐打油,用剩下的残渣做成窝头的样子,那东西又酸又硬,狗都砸得死。我们通常是感觉肚子胀了,心里还饿得慌,为什么呢---吃的东西都没有营养,那只是哄哄肚子罢了。说实话,当时吃顿红薯干饭比现在下一次海鲜船更值得渴望。

那时侯最盼望的就是母亲去赶集(我们那叫赶场),回来的时候偶尔会带回一个小小的馒头,那时的馒头通常要放一点叫糖精的东西,吃起来有点甜,我拿着馒头舍不得一下就吃下去,而是一小点一小点的撕下来吃。先吃皮、后吃里,嚼在嘴里是甜甜的,往往一个小小的馒头要吃一整个下午,让邻里的小孩馋得流口水。后来,读初中了,见城里到我们学校教书的一个叫什么菲的年轻女教师,吃馒头的时候将整个馒头的皮都撕下来扔掉,我们都恨她,那是后话。

最伤心的是有一年的“六一”儿童节,父亲给了我二两粮票两毛钱,让我到街上看完节目后吃碗面,可中午到了面馆,我的粮票和钱都不知哪儿去了,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那种伤心、悔恨、失望、悲痛无法用言辞表达。直到现在,每年“六一”儿童节我都郁郁寡欢,那是童年留下的阴影,“六一”是我的“童殇”日。

那年月的穷和饿是现在的年轻人死个舅子(重庆土话)都想像不出来的,农村人又是最穷的人,所以农村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记得那时小镇上的“街上人”骂我们多用“傻农民”以示轻蔑。以致于多年后我在一家并不高档的饭馆吃饭,听见邻座的食客还骂出“傻农民”三个字时,竟堂吉诃德似的拍案而起,虽然失态,但不后悔。

朋友离去的时候,说了这样一段颇像道学先生箴言的话,他说:当时我们穷,我们感到困惑,找不到穷的根源在哪里?只想找个吃供应粮的街上女人做婆娘解决饿的问题,而别人看不起我们,我们就拼命读书做城里人,做了城里人又怎么样呢?还是饿,以前饿在肚子,现在饿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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