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质疑:乡村土地庄稼
面对一片庄稼地,面对一片被旺盛茂密的秋庄稼遮蔽笼罩的乡村,作为一个农民世家的后代,我的心里无疑是踏实的,沉甸甸的,而且还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之情。
乡村,是所有人的灵魂家园。
而有了庄稼、有了瓜果蔬菜和袅袅的炊烟,有了月光下庄稼院里的二胡声,那种粘稠的浓厚的田园气息,就顿时扑面而来,它不但使人感到了温暖,更使人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感恩之情,享受到了一种博大宏阔的宁静。
去年秋天的一日午后,我从城里的法律事务所回到老家红椿沟。吃了一大碗老母亲擀的长面条,然后便揣上一盒好烟,一个人慢慢腾腾地向沟里走去。乡村水泥路两边,除了一条涓涓溪流外,便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秋庄稼,包谷、黄豆、绿豆、红苕长得铺天盖地。我是当过好多年农民的,我对乡村植物以及对小麦、包谷和各种豆类们的感情,早已超过了经济学家们的价值观。在红椿沟,我们老程家是大姓,用我树林叔的话说,谁进了红椿沟,就进了舅窝和爷窝。如今,我虽才过50岁,但在红椿沟,却早已是爷字辈的人了。不论进到那一家,都是新春爷、新春叔的称呼,也必然敬烟奉茶。每走进一户人家,看到屋里缸满柜溢,到处都码着一袋袋的粮食,我便看到了父老兄弟们殷实富足的日子,看到了叔父们那满是皱褶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走到红椿沟的半沟里,我被一片新建的高楼大瓦屋,挡住了视线。想不到半年没有回老家,几个侄儿的楼房就奇迹般的建起来了。而且一家比一家的楼房装饰粉刷的更加富丽堂皇。唯一不合谐的,是在那一片白得耀眼的楼房当中,还夹杂着我江叔的三间东倒西歪老瓦房,以及我的那个乳名叫麻牛的堂弟,那三间低矮的没有粉刷的平房。
新春达达,你上来啦?我进城办点事,一会到侄娃子屋里喝酒呀!我的那位当村文书的侄儿,开了一辆豪华小轿车,从车里跳下来,满脸红润的掏出一盒软中华,一脸的诚恳,一脸的春风得意。
我笑笑说:狗日的这几年发啦,小车都买上啦。
侄儿对我谦恭的笑笑说:侄娃子这是瞎混哩,那比得上达达当律师名气大呀!
我说:良娃子,你先进城忙吧,我到沟里转转去。
侄儿便再三嘱咐我一会下来到他家里喝酒,说他包了个小工程把帐一结就回来啦。我说好好、好,我一定等你回来。望着侄儿的小车一溜烟出沟去了,我又背抄着双手向沟里走去。走到一片包谷地边,我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一片树林般的包谷地里锄草,便喊了一声:出来歇一会呀!发财也不靠那一会。
哎——!哎哎,新春哥呀,你等一会,我锄到地头就出来啦!
我一听声音,原来就是村中那三间低矮平房的主人,我那位叫麻牛的堂弟。
我在地边草埂上拣了一块石头坐下来,然后掏出那盒我自认为好烟的“娇子”,点着,抽着,等堂弟从包谷地里出来。
麻牛汗流浃背的从包谷林里终于出来了,他抹了一把汗,憨厚的笑笑,然后又翻过草埂,到靠近山坡的那条山溪里唏哩哗啦洗了把脸,捧了几捧溪水咕咚咕咚咕咚的喝了。然后,就扑嗵往草埂上坐。
新春哥,你还有空到沟里转呀?
我说:咋没空?我这不是专门到沟里来看你嘛。给,先抽支烟兄弟。
麻牛兄弟忙举起满是厚茧的粗糙双手,朝我乱摇。
屋里日子紧巴,早戒啦。
抽!老哥给你发支烟你都不抽,你看不起人呀。
我固执的将烟塞到他手上,他方感激的笑笑,用双手接了,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是好烟呀!老哥这几年发啦!
发个屁!抽盒烟就发啦?咋,老弟屋里没吃的没喝的?
粮食有吃的,这几年别的没啥,粮食确实攒了不少。去年冬天,我还用包谷烧了一瓮包谷酒哩。现在是饭有吃的,酒有喝的,肉有咥的,这日子还有啥弹嫌的?再说,现在咱农民种地不交税不纳粮啦,国家还给咱补贴钱哩!
足乞
堂弟感叹着,搔了搔他那蓬乱的已有了白发的脑袋,双眼里露出了一丝忧郁之色,然后爬起来, 蹴在田埂上,目光沉重的越过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
兄弟,有啥为难的事,不敢给哥说吗?
我想起少年时,麻牛和我们几个伙伴在一起练拳那英武豪气的样子,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昔日那快乐无比老是笑哈哈的麻牛,今天竟然如此愁苦,完全变成了一个小老头,简直成了鲁迅笔下的又一个闰土。岁月,真是折磨人呀!
唉——!堂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老哥,我现在是啥都有,就是缺钱呀,如今这年月好是好,可啥都涨价,就是粮食不涨价。在村里土地上刨食,是越来越不划算了,你没看沟垴那么多好地都撂荒了吗?村里那些年轻人,都宁愿出去打工,到建筑工地上光着膀子卖腊肉,也不愿在村里种庄稼啦。老哥,你一条沟走上来,看村里都剩些啥人?不是老汉婆娘病病娃,就是我啦。
那你咋不出去打工哩?
不行呀!老哥,一家子五口人,还有两个娃上中学的上中学,上高中的上高中,媳妇身体弱,我让她跟上良娃子的建筑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