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听栀子花开
凝听栀子花开
刚刚写了一篇散文《缘—江山之恋》,稍作修改后发到了江山征文栏目,我为了放松一下心情,随手点开了播放器,一曲扬琴与古筝版的《春江花月夜》,水般流淌而出,天籁般地空灵而来,清明的扬琴似晨露滴落在古筝那浑厚似绸缎的底子上,虽然我对音乐是一个粗线条的人,让我的心绪瞬间变得云水禅心,心情一下子温软了许多。
在这样的音乐中,如果有一杯香茗相伴,应该是一种享受吧,于是我拿来一只玲珑剔透的玻璃杯,放进今年的明前春茗,一股开水倾注而下,瞬间一股清香升腾而上,弥漫我的心房。杯子里神奇般地发生了变化,深黛色的碧螺春,咋眼功夫就变成了翠绿,开水幻成碧绿,恰似在读朱自清笔下的梅雨潭的《绿》,不过这种氤氲的绿意,就是脱了鹅黄底子的杨树的叶色也难以匹敌,它似初春那凝露或者薄雾中草坪的颜色,是一种悦目的颜色,是一种爽心颜色。
望着杯中上下升腾、左右蹁跹的绿叶,让我想起了杨丽萍的袅娜的舞姿,绝妙的感受,难以言传,只可身受。凝视久之,难免有一种占有的欲望,缓缓地举起杯,轻轻地泯上一口,沁人心脾,味道,如果让我说,那就是红颜知己在《品茶》里说的:“我总觉得这种味道,蕴积了极为丰富的内涵,其中有新笋的清香、玉兰的芬芳、绿草的青涩,还有,山泉的清凉……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可不可以说,是春天的味道?那么,泡的是茶吗?应该是春色吧?一杯在手,春色尽揽。”
一串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音符,把我从茶的缱绻中拉了出来,忽然想起我们社团还有文章没有编辑,旋即打开文档,望着不同的字珠联璧合成的词组,再凝聚作者的奇思妙想串缀而成妙语连珠的句子,之后是波澜起伏的段落、章节,最后成就婉转的诗歌、流畅的散文、跌宕的小说。深深地领略到:字,在文友们的把玩后,已经不是呆板的横平竖直、天圆地方了,而是天地、日月精华的全部意义都蕴涵其中。它们是阳春蕾绽蕊吐的花、翩翩起舞的蝶、钻芯寻蜜的蜂;它们是绿意氤氲的荫、亭亭舞动的荷、静雅飘逸的莲;它们是五谷丰登的喜、金菊抱恨的忧、叶蝶翩舞的愁;它们是银装素裹的静、玉树琼枝的雅、冰封大地的麦绿。
在他们的文字中,可以看到“白发三千丈”的诗仙,可以重温“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词意,可以听到金戈铁马的撞击,可以品茗小桥流水人家的画面,可以领略木鱼伴孤灯的禅意。总之,在他们的笔墨里流淌过纵横五千年历史,飞韵过斗转星移、雨雪风霜的地理,也有对美、日、菲的时事评论,还有心语飞花抑或枕边落泪的倾诉。读着这样的文字,是一种享受,是一种不用汗滴禾下土的收获,是滋心润肺的洗礼,更是汲取营养的良田。有时它们会是来自山野的风,有时它们会是城市喧嚣的雨,有时会漂来静海的蓝,有时会飘来蓝天中的白云,有时会是粼粼波光的湖绿……透过屏面,我会读到作者如果是男人一定玉树临风,操行高尚;是女人一定风情万种,收放得体。
不知何时,耳旁的音乐变成了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雨,浅吟低唱,谱写着烟雨江南的妙曼,我是一个极其喜欢听雨的人,无论是雨打芭蕉的旋律,还是檐下青石的滴答,亦或是凤尾竹林的婆娑,也不管是雨过水面的哗哗啦啦,还是雨坠山崖飞虹叠瀑,亦或是雨飞田野的悬晶挂莹,都能够让我流连其中,曾经笔舞《听雨》、键秀《读雨》。我还喜欢看雨珠跌落荷叶的绽放,享受着菊一般的开放;曾经在雨中欣赏雨飘莲叶的汇聚,一滴、二滴,缓缓地形成一个个玲珑剔透的“湖面”,晶莹地静逸在青绿的底蕴上,一尘不染,简直在与盛开的莲花,争宠,夺媚。
突然一阵QQ语言的提示音,打断了雨帘斜铺的心绪,把我的眼神来回了面前的对话框,那是来自燕冀大地的关爱:“雨春哥,还忙呀!该休息了!”,“我下了,晚安!美梦!”这个叫做蝶舞的文友,大概也刚刚从自己的文字里睡醒,看到我的头像还点亮着,就发来催促的问候,一股温馨油然而出。我瞟了一眼屏下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时,于是我赶紧核发了屏中文稿,走进卧室,睡到雨的旋律里,是否有梦,记不得了,不过,按照我的秉性,肯定是梦回红颜知己的爱。
清晨,一阵鸟语把我从清梦里拽了起来,妙曼的旋律恰似那勿用编排的天籁,又似晨露从窗外的香樟树上滴落,婉转得一点、一点滴下来,一滴一滴撒下来,让人有步入山林空谷之感。我愉悦地轻轻地抽开窗玻,冷不丁,一阵花香扑面而来,猝不及防地钻进领口、袖口,挤进我的客厅,肆无忌惮地睡倒在地板上,弹跳,滚爬,激情洋溢地吸附着天花板上,见缝插针地寻找着空隙,仓惶中我向阳台一望,原来我曾经写过的《那盆栀子花》里栀子花,开啦!
这种来自冬雪的蓄积,经过春阳沐浴的花蕾,终于如期而至,履行着去年的约定,在六月伊始的扉页上绽放,它的花香散发出妙不可言的芬芳—香而不腻,甜而不粘,浓而不稠。 我带着些许惊讶的喜悦,将那用景泰蓝花盆栽植着栀子花端进了客厅,放在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退去青绿的花瓣,一身素雅,如绸似缎的衣边镶嵌着浅绿,恰似江南女子旗袍领口的韵律。正视花朵,似一张少女的清纯的笑脸;花瓣边缘的镶边似光电合成的旋转图案,凝视中宛如旋转的舞裙。 突然,似有若无的“啪啪”声,让我赶紧注视着眼前花朵的魔幻变化,一叶花瓣似新娘在解开自己的旗袍,款款而缓缓地展露出一条缝隙,楚楚动人,又似破茧化蝶,轻盈的伸出了一翼,慢慢地舒展着,很快花瓣就变成了一只蝴蝶,静谧地叠翼在花蕾的一侧,同时也像处女一样露出了洁白胸部,但这种白色与众不同,细腻得似蛋白,神韵而灵动,这种白色应该是汲取了冬天银装素裹的精华、吸取阳春百花的姿色、在孟夏花事中有学会惠智而形成的,它立根一掬泥土,不需要像荷那样需要水的不断润泽;它立足墙角的阳台上,不需要人们像对牡丹那样惊艳的赞叹,只是素面朝天,平平淡淡,具有着独特的气质。 在氤氲的花香中,我发现这盆栀子花是复瓣花种,居然是席慕容曾经寻找的那种:“我想要的那种栀子开起花来象大朵的玫瑰一样,重瓣的花朵圆润洁白地舒展着,整株开满的时候,你根本不可能从花前走开,也许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它,可是在日里夜里那种香气那种形象就一直跟着你,根本没办法将它忘记。(席慕容语)”绽开了花瓣的栀子花似少女朱唇轻起,笑盈盈地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在绽放花姿的瞬间,香气逼人,死死地抓住了我的心绪。大约又过了二个小时,再次绽放一个花瓣,并列的花瓣轻轻地向墨绿的叶脉依去,使得花叶相互映衬,相得益彰,恰似一涧清溪流淌在绿色的草坪,心旷神怡。 华灯初上,夜色垂帘,不急不缓的栀子花终于将外围六枚花瓣绽放,洁白无瑕的花朵似秋空中飘逸的云朵。如果说它是一盆静雅的小品,倒不如说是穿越时空的那首诗:“蜀国花已尽,越桃今已开。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且赏同心处,那忧别叶催。 佳人如拟咏,何必待寒梅。(唐*刘禹锡的《咏栀子花》)。”这淡雅的花,虽不及曼珠沙华珍稀,不如荼蘼花奇特,不若普雅花惊艳,却是我心中独占鳌头的夏季花魁。记得明朝文人沈周的那首关于栀子花的诗:“雪魂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人画庭”。不知沈周被馥郁的花香感动了多少年,才咏叹出这样优美又别致的诗句? 望着茶几上栀子花,突然想起“月下看花”的含义是不是有点片面,灯光下,虽然少了一些朦胧的意境,但花姿花 貌、花影花神、花韵花形,一目了然,似一首无词的音乐在流淌,让我难免要想起那位活色生香的巾帼须眉——易安居士来,手持青梅的才情女子,见有人来,袜铲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享受着花香,欣赏着花姿,凝听着花开的声音,不由地想起我前不久为这盆栀子花写的散文——《那盆栀子花》,在文章的结尾我这样写道:“我认为栀子花的花语应该是永恒的爱与约定。因为栀子花在冬季雪舞纷飞中孕育花蕾,含苞期很长,经年的风霜雪雨,翠绿不凋,看似不经意地花绽蕊吐、芳香怡人,实是长久的努力蓄积与持之以恒的坚持。”
是夜,它陪伴在我的床头,将它的芳香洒在我的床上,伴我而眠,在我的梦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