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雪花飞扬的城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本来昨天预报说是有小雪的,结果出了院子的时候,天空里已经有雪花在飘。这时候的风很小,空气很清新,加上飘飘扬扬的雪花,给这个喧嚣的城市蒙上一层静穆的轻纱。在这样美好的清晨,我选择徒步向单位方向走去。通往单位的路有好几条,但我经常走的却是一条穿越的路,既经过宽阔的大道,也经过一中后面的那条小道。因为走的次数多了,走着走着就熟悉了,也形成习惯,便不再选择,每次都顺顺溜溜沿着这条路走,从来不考虑为什么这么走,或者选择别的什么路走,好像走在故乡的村庄里,从来不会考虑这条路走得对不对,因为怎么走都是方向,怎么走都是经历,怎么走都能够到达目的地。
再次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街道上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同时宁静比平时却多出很多。雪花一片一片地飞扬着,不是大雪纷纷下的汪洋滋肆,也不是小雪润如酥的细腻。雪花在用它满腔的热度亲近着这些楼房、花树以及走在路上的人们,也许是由于这个冬天雪来得太迟的原故,因而它的动作有些夸张,姿态有些张扬,热情有些膨胀。一片片雪花簌簌地落在肩头,洁白而纯真,轻盈而优雅,那样美妙地接近着我,无限度地接近着,直至融化在衣服上。看着这场纷纷扬的雪花,我心中也轻爽了许多,诗意增加了许多,本来耳机里天天播的是新闻,今天我换成了懒人听书软件播放的文章。这会播的是民国时期那个大才子徐志摩的散文,他的散文是那种天然去雕饰的东西,由于才气十足,根本用不上去修饰,只是像海样一样的汹涌澎湃。听着他的散文,感觉不到文章家的装腔作势,只有像雪花一样飞舞轻扬,这样的文字既印证着他的才情,也显示着作家与自然的深度契合。我想文字正如这空气一样,本来清洁美好的东西,最后都让过度开发给弄坏了,好空气就脏起来;人们总是用许多规矩来匡定,结果好文章就别扭起来,让文场和城市里的天空一样肮脏不堪。好在有民国初年那一辈作家,他们开白话文的先河,说想说的话,干想干的事,纵横古今,畅开幽怀,冲破狭隘,察世情忧远虑,欢天乐地,无拘无束,真实地活过了一回,写了一场,留下了新时代的风声、雨声、读书声。
小时候总听北风那个吹,今天终于看到雪花那个飘。专家说额尔尼洛又一次袭击这个星球,所以这个冬天雪很少,几乎没怎么下雪。盼着盼着,等到春天快来的时候,雪也终于来了。我一边往前走着,雪花一边飘着,耳边的散文在不停地播着。一年多的日子很快地过去了,在干燥的冬季里,在深长的西风里,我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滋润;经历了人生的又一次生态幻化,我感悟到世上两种最美好的事情,一个就是好好走自己的路,一个就好好做自己的事。好多人也渴望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可总是阴差阳错地走在别人设计的路上;由于没在自己的航向上,所以刮什么样的风,也都不能成顺风,一切都在纠结中过着。而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就着雪花和这个美妙的世界,想着自己爱想的事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大家都想要的状态。等六七里路走到终点的时候,头发上、衣服上、甚至袖子上,都轻轻地落上了雪花;那纯净洁白的雪花美妙地散落在深色的衣服上,就像星星撒落在幽深的天空里。
在上级单位借调,我坐的是一间朝北的大办公室,阴冷、昏暗、几乎见不到阳光,白天也得开灯;回到单位上,便又回到那间朝南的小屋里。那间大办公室是吹空调的,空调这东西是个洋玩意儿,先进是够先进的,想吹就吹一会儿,不用多长时间就会热起来了,但不吹很快就凉下来了。最不可心的是,在空调房里蹲上一天,晚上就会头痛得厉害,有两三次我在不知不觉当中感冒了,回头想都是空调惹的祸。而相对来说,暖气好像没有这些毛病,总是持久的暖暖的样子,让人感觉温暖而可亲的样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想,这个梦不是伟大的理想,不是虚空的幻想,不是胡思的乱想,而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皈依。原来我就想,等真的有那么一天,放开谋生的压力,找一片净地,随意种草种花,念诵诗书,不求收获,不闻名利,早晨诵读朝阳,晚上挥别夕辉,别无他求,阡陌红尘,静守美好的时光,于似水流年书写天荒地老,任岁月荏苒,任世事沧桑,我只静守一窗幽静。月初,当又回到这间办公室的时候,看自己养的花还是嫩绿的样子,桌椅沙发还是原来坐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自己头上又增添了无数的白发,物是时非,不能说历程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但走过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路,做过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事,把岁月一路抛闪,再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了。好在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再看看这个静穆的屋子,看叶叶绿,看花花红,一切都显得清楚明白,感觉人只有按照自己的样子过才算日子。有一天,我忽然之间起到了麻雀,这种小鸟曾经那么普通,但又那么可爱;圆圆的头颅,圆圆的身材,成群结队地飞奔在村庄的天空里,停留在高高的树梢上,觅食在落过雪的院子里。后来,河里的水也干掉了,农药喷洒得到处都是,生存的环境越来越不好,它们就离开了村庄,真的不知道去哪里逃难了。有人说他们进了城,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城里过得好不好,后来在城里见到了,它们的吃喝不用愁,也没有小朋友用弹弓瞄准它们,但它们的身上是黑乎乎的,羽毛一点儿也不顺溜,它们很少在树上停留,也没有屋檐供它们歇脚,经常停在电线杆上、垃圾桶上、楼顶角上。再后来,环境恢复得好些了,他们很快又回到乡村里去了,又快乐地飞奔在故乡的田野里,再次在故乡见到的时候,感觉它们精神状态好多了,也许对它们内心来说只是多了一份经历、一份乡愁。
今天进到办公室的时候,暖气把屋子烘得热乎乎的。原来总想什么是人生最好的状态,后来就想起了一种,那就是我用我的杯子喝水,我用我的碗吃饭,我用我的口气说话,我用的我的方式办事,我用我的态度待人,我用我的形象活着。正如一棵树上找不到相同的两片树叶,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唯一。没必要人云亦云,没必要跟前跟后,没必要活在他人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感觉到舒坦,也许才是最真实的活法。我每天静坐在这样的小屋子里,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没有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自怜,只有真心实意地活着的状态。看着朝阳东升,阳光明艳地照临到窗棱,照到窗口那几盆花上面,阳光和绿色把一切描述成美好无比的样子,我在心里明白所有的美好其实是最简单的,简单到一丝朝阳一缕叶子。今天再临窗观雪景,这雪花从早晨开始飘,一直没有停,飘飘洒洒地飞扬了整整一个上午;尽管雪没有下多少,堆积下来的也不太厚,但毕竟有了雪意,这个世界就朦胧在雪的世界里。
多少年来,无论国内国外,雪总是和童话世界联系在一起,纯洁、真诚、美好、湿润,无论是走在雪天的街道上,还是坐在窗前看雪景,都有一份滋润在心里。在晴朗的日子里,阳光暖暖地照着,我静静在坐在桌前看书、写字、干公事;飘雪的日子,我放下手头的活儿,凝望着窗外的雪花,敲击键盘说些散乱的话,说给想听的那个世界去听,日子就在冬天的这间小屋里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