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姑姑
我回家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蜷缩在床上无声的哭泣。像一只受伤的小鸟,痛苦落寞,眼神满是恐惧和失望。头发无规则的乱披着,穿一件红色羽绒服,用宽大的衣服包裹的着整个瘦小身躯,用手护着惨白的面孔。而那种手我只能用七月高原上因干旱龟裂的河川来形容,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我想不通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女怎么就活到了这般境地。她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姑姑吗?
“娘,你咋了?”
“没咋,我要离婚。”
姑姑比我只大一岁。我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的同学,学生时代的姑姑可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我们同学都说她长的像梁静茹,话虽有点夸张,但说明姑姑的确和优秀。她有北方姑娘的奔放又有南方姑娘的婉约。记得小时候有同学欺负我,姑姑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人家一巴掌,之后那位同学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姑姑虽能歌善舞说不上,但是信天游唱的的确了得,小时候我们一块儿去放羊,姑姑一唱起歌来世界都是静的。导致我们会忘了羊已经在人家的麦地里大吃起来儿不去追赶。姑姑很喜欢宋词,提别是李清照之类的婉约词。但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家里很穷,哪里来的钱让她来买这类书籍。但是姑姑从没有放弃过她的爱好,她会帮有书同学做作业去换来对书的浏览权利。姑姑的学习非常的好,尤其是英语,每次考试都在九十分以上,而可怜的我只有少少的四十几分。久而久之,家里人发现这个情况后。总是用姑姑的高分来挤兑我,说我人不如姑姑学习也不行。总之和姑姑比起来就是一无是处了。我痛苦和难过之后,就会对姑姑产生怨恨。所以我上学的时候就不叫她。那时候学校里我们家里大概有十里之遥。姑姑只能在恐惧和孤独的路上前行。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也很卑鄙的啊!姑姑也有梦想,只是很少说起。姑姑的梦想就是去烟雨迷离,小桥流水的江南上大学。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摆脱我们那里大多数女孩的命运。
“人的命运是由必然因素造成,是可预测,可预知而又是注定的、不可改变的,这就是所谓的宿命论”。大多数人认为这纯粹是扯淡。凭什么我们的命运就要被安排,非得要走顺从路线。就连我们的那位伟大的马克思学者也说过“宿命论是在物质和意识关系上的一种错误观点,即否认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很好的说教啊!但是现实还是有许多的人是宿命论者。“从在即合理”,这也是那位学者说的!住在海拔两千多米黄土高原上的人们,面对干旱,无知,愚昧,贫穷。在几百年来的生活中就形成了这么一种将命运神话了的“伟大”思想。他们甘于平凡,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摆脱不了命运的主宰,况且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得摆脱过。于是乎祖祖辈辈就上演着那可笑又可悲的一幕。娶妻——生子——放羊——挣钱——娶妻。不过现在因为封山禁牧,所以放羊变成了打工。在这片高原上女性的命运是最可悲的,我从见过许多十七八岁女孩抱着一个嗷嗷待乳的小孩的场面。这里有的女孩甚至在结婚的当天还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名字。不过这种“被结婚”现象却比现在校园中只看三维,不看心灵的现实好的多吧!二爷爷就是一个纯粹的宿命论着。他经常拿着酒瓶,嘴里的口头禅永远是那句“天爷爷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姑姑的弃学就是我这位二爷爷的功劳。
记得那年的暑假天气很热,太阳好像要将他的所有能量都发泄到地球上,全国上下热声一片。就在这场自然的热浪中,我国出现了罕见的劳工荒。产棉大省新疆发生了棉花长在地里而没有人收的情况。之后国家发出了劳务输出的号召。在乡政府的工作下,二奶奶便踏上了去新疆的步伐。二奶奶走之后,家里没人做饭了,我的二爷爷便将姑姑从学校拽回了家。用二爷爷的话说:“女的迟早是要嫁人的,念那么多书干嘛?念多了说不定还更别人走了买不到钱了”。当看到姑姑哭着出了校门之后,我知道不久之后她要面对的就是婚姻的坟墓。果不其然,第二年我高中放暑假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了二爷爷拿着一打钞票数来数去的情景。二奶奶指着一个小个子男人对我说:“娃,这是你姑父”。我知道就此姑姑的命运就被定格在这个小男人的身上。出于礼貌和祝福,我笑着对我的那位姑父说:“以后,我娘就交给你了”。而我的那位姑父却说了一句让我惊讶和郁闷的话,“放心,今后你娘就是我的妈”。
一年之后,父母打电话告诉我,我的姑姑生了一个女孩。之后我妈妈又告诉我,我的姑姑被他的丈夫打了一顿……
三年之后,我来到了四川已经一年多了。在放寒假的时候,我姑姑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要离婚
记忆的姑姑已经就像天边的云朵随风飘到了夕阳里去了。剩下的就是那个躲在衣服里的身躯了!没有了对生活的希望和憧憬。姑姑该怪谁呢?自己,父母,社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