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谢世 外公守陵

这篇短文是根据我外婆家的一位邻居告诉我的故事写成的。他多次说到我外爷的诸多美德。外爷一直是一个爱人、人爱，敬人、人敬的老农民，他爱护自家的老牛有如自己的生命。黄牛不幸死亡后，他土埋了牛并在野地看管了两个月，生怕别人偷走牛尸而美名远扬。

黄牛谢世外公守陵

魂牵梦萦我的家乡地处典型的黄土高坡，那里孕育着淳朴、厚道、吃苦耐劳的汉子和善良、真诚、任劳任怨的女人。

那贫瘠的土地、贫乏的水源、贫寒的村庄、贫苦的草木、贫困的老乡、以及贫穷的亲人总是我欲罢不能、难以割舍的牵挂。就是在这处处充满着“贫”的区域和处处写满了“穷”的角落，我耳闻了心灵深处最难以抹去的一次次震撼，目睹了思想根基上最难以释怀的一个个激荡。

家乡一切的一切几乎都秉承了厚道的黄土气质，外婆家的老黄牛——黄黄便是吃苦耐劳、忠诚厚道的典范。春天，她起早贪黑地耕耘着那一片片黄土地；秋天，他不辞辛苦地运送着那沉甸甸的谷物；一年四季这个脾气温和的老黄牛一直扮演着外婆家的主角，当然也少不了接二连三的公差，她常常是帮完了东家再去帮助西家。在一百多户的村庄里，老牛有口皆碑，可谓是该村子里从不摆谱而又功劳卓著的大腕级功臣。

人有悲欢离合，牛有生老病死。可怜黄黄在外爷家尽职尽责六年后的今年早春，竟被一辆失控而发了疯的农用三轮车撞倒在干完活回家的路上。家里人的苦苦祈祷、乡党们的出谋划策、兽医们的浑身解数，终久回天乏力。

黄黄满含泪水凝视你我、不吃不喝静卧五天后，在大家恋恋不舍的思绪中，在主人痛心疾首的悔恨里，在人人充满祝福的目光下，平静地离开了离不开它的人们和村庄。

浊泪涟涟的外爷看着悲伤不已的乡党，艰难地说道：“明天一大早找几个人在我家的坡地里给它挖个墓。”显然，外爷一门心思地想着要黄黄入土为安，让它完全溶入到它洒满汗水的黄土地里，这实在是出乎了家人、村人和其他所有人的意料。方圆几百里还没有听说过把好端端撞死的大牲畜直接掩埋的先例，多少暴死的猪马牛羊都有完全不同的处理办法。毕竟这牛肉太诱人，牛皮太珍贵。

离村子三十多里地有一家小型屠宰场，在黄黄病倒的第二天，场子就来人想买走这奄奄一息的宝物，因为它不是得病卧倒的，而且当时还没有断气，他们叫出的价格还算不菲，谁都觉得这好歹也是一点不错的补偿，外爷肯定首肯的。

很久已来，周边几十公里，凡是意外死亡的牛、马、驴、羊等家畜，无不冠冕堂皇地进了这家屠宰场。听说有些生老病死的牲畜也常常在那里开膛破肚，成为肉食加工第一店。有个朋友告诉我：这几年烤肉异常吃香，到处洛阳纸贵。有一年他家的一个山奶羊不知怎么回事猝死，埋在枣树下两天后，场子收购者巡视到这里，听说后毫不犹豫想要买走，刨出来一看还没腐烂，不假思索地支付了三十元拿走，也不知她成为了哪个食客的美味烧烤。反正这事成了我们知情人不喜欢吃烤肉的一大原因。

其实外爷家不富裕，遭遇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额外损失，能有一些额外的补贴何尝不是好事呢？何况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出价大方。村民们也是出于好心一面劝爷爷早点卖个好价钱，一面于买家讨价还价，把价位抬到了极致。

看着本来就痛苦不堪的黄黄，外爷茶饭不思、伤心不已，被贩子们这么一搅和、村民们这么一煽惑，他反而神清气爽、果敢刚毅，一下子拿定了主意，断然拒绝了那些惟利是图、利欲熏心的商家。他毫不含糊的否决和斩钉截铁的语气令在场者无不感到诧异和困惑。

村民们又一想：外爷肯定是等着老牛平静地咽气后再做处理，那时价位虽然要大打折扣，但可以了却他的知遇之恩，对得起这位老忠臣了。没想到他直接告诉他们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卖掉这个爱物的，商家悻悻离去。

这样以来，村民们也暗自窃喜。一般来说，意外死亡的农家牛、马、驴、羊等家畜，如果主家不愿意卖出或一时联系不到收购者，每个村子里也都有会杀猪宰羊的屠户们，他们会齐心协力，烧水扒毛、开膛破肚、分割分发，让家家户户都能分享到美味，在我们那里，这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古朴传统和广为接受的大家做法。劳作者们只是把小心翼翼剥离下来的整张皮货留给主人。

没想到第五天的傍晚，黄黄看着周围的乡亲们，还是恋恋不舍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圆睁着它那悲伤而又无辜的双眼。它刚刚咽了气，外爷简短发话：“明天一大早找几个人在我家的坡地里给它挖个墓”，这个决定浇灭了大家垂涎了几天的希冀。有人指责，有人赞许；有人疑惑，有人理解。

黄黄入土后，令人吃惊的是，不管风吹雨打，不顾好友劝慰，外爷自己在坡地里搭了个简易草棚，专门为黄黄守陵整整两个月六十天。他常念叨道：“它为我服务一生，我为它守陵报忠。”

后来他告诉我，他怕居心不良者偷走它，卖掉它或吃掉它。

其实，没有买到黄黄的商家，从耿耿于怀和愤愤不平到啧啧称赞；没有吃到牛肉的村民，从说三道四和口诛笔伐到口服心服。外爷的名声已翻山越岭传了方圆几百里。

这片厚实的黄土地因生活着诸多厚道的居民而日渐益发厚重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