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人心的微笑
【科先生】
每次经过小明家,小明总是对我微笑。
小明总是那么平静,笑容清淡自然,就像微风轻拂的湖面。有人说蒙娜丽莎的微笑神秘,我说小明的微笑更无法解读,他的微笑使我隐隐心痛,隐隐恐慌又隐隐释然。
有时候小明会在河边淘米,经过时,他会迅速起身,微笑对我。有时候小明在他屋前的桃树边站着,有人经过他就会微笑。有时候小明会拿着农用工具漫无目的地在田埂上闲逛,也会在父母的帮助下干活,别人路过时他总是微笑。
在农村,如果家里房子没有造好,要讨老婆是比较困难的,靠自己奋斗造房子再讨老婆相对较少,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上门女婿。
二间破旧低矮的泥瓦房是小明一家四口遮风挡雨的栖息地。小明父母老实巴交,一辈子伺候土地,母亲有中风后遗症,三个姐姐早早出嫁,一个哥哥三十出头至今未成家。
小明的父母觉得愧对儿子。
八十年代初,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农村基本上的青壮年都进了乡镇企业。小明的哥哥也不例外。小明家的日子也稍稍好转。
小明的哥哥沉默寡言,但对流行歌曲情有钟情。因为我经过他们家时,经常能听到从屋里飘出来的流行音乐。在农村,在当时的农村特前卫——至少我这么认为,但大多数人会认为不正常。
在高三因病休学那段时间,我曾经也有快乐寄托,一有空就在家拨弄小录音机,陶醉于忘我的音乐。
改革带给江南农村天翻地覆的变化,新的小洋楼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小明家依然是低矮的土坯房,年迈的父母勉强维持生计,哥哥越来越沉默,小明的日子过的令人担忧。
突然有一天,小明成了我的校友。下课了,在一群玩耍的小孩中间小明特别显眼。我那时十一岁,三年级,面对个子高我一头的十五六岁的小明出现在最低年级的学生中间时,我有些诧然。慢慢地,我发现小毛孩们经常欺侮小明,小明则微笑以对,我气愤不过,想讨个说法。一个机灵点的小毛孩对我说,小明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同学们都笑他。
小明扎等(浙北方言)的身子骨,干净恬然的外表,清淡自然的微笑,一直让我有亲近感,虽然潜意识里有点蹊跷,但从未想到小明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十五六岁上一年级,小明父母显然是想让小明的现状有所改观,尽量多给小明点希望。现在小明的希望在一加一等于几的答案里丢失了,那他怎么办呀。
几天后,小明再也没来上学。
暑假,跟着大人到河对岸的田里干活,斜对面河边的小明家是必经之地。
小明和三个小小朋友在钓“狗屎肚”,天空万里无云,四个人彼此靠得很拢,融洽自然,显然他们是相互熟悉的好朋友。我好奇地望了望,小明已略显瘦削,裤脚挽起,不过是一个裤脚高,一个裤脚低,显得不拘一格。小明很自然地转过身来,对着我微笑。
我觉得这次微笑与以往的不同,他融进了熟捻、亲切、善良或许还有感动。
好多大人对小明的微笑回报的表情令我难受,因为他们的笑与不笑极不自然,甚至掺杂了些许轻蔑和嘲笑。
但小明的微笑依然。如果一般人的微笑有100%的情感在里面,那小明的微笑或许用尽了这100%中的上帝给予小明的3%的情感,但他无疑是最真诚和光亮的。
在我心中,小明的微笑就像眼前清澈如明镜般的河水,他能照亮别人的微笑,也能照出世间的冷暖。
生命有许多无奈和不可捉摸,唯有这微笑穿透人心,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