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冬日

一

我冷静起来，将一粒种子投往季节的深处

那些牵扯着头发的阳光，总呈现着一道无法割舍的温暖

如今，大雪封起我低矮的困苦的平房

向我迎面走来的人，容貌模糊。发白如雪

关于发生在冬日黄昏的悲剧，是风的肆无忌禅

剌伤挂在墙头的衣服。吹痛老人

那些衰老的身体啊！被打磨得条理清晰

道路两侧委屈的房屋，风的擦痕，比老去的春天陷得还深

二

你从来时的路离去。我用直白的语言说起的爱情

被你，用平淡的目光再次推往谷底

你摆出的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冥冥之中让我消瘦

消瘦成冬日，消瘦成所有关于冻结的物体

门栏在积雪里洗手。一个习惯在冬日自伤的人

反锁着门，细数日子流水般迅速

应该保持一个怎样的姿势，避开正面的冲击

让波浪只以它原来的形式流淌，不带走一点青春

三

背诵往事吧。在大地的最低处进行

抚摸着所有流失的泥土，和被所有人忽略的植物枯萎的根部

进行一次深刻，虔诚的祈祷

然而，往往最容易被人搁置的东西，就越疼痛

我把死亡放进水里，灵魂的深，一下子裸露出来

像大地一样苍茫，又像大地一样漆黑

我摸索着，第一次把杯子灌满热水

把夜气也一并灌进去。影子的真实程度，几乎等于零

四

我又一次跑回梦中，提前想起冬日

把曳地的忧心。把从春天，经过夏天，累积到秋天的沉默

编织成一双幼鸟的翅膀，低低地飞过黑色的河流，抵达冬日

突然想起冬日，我追踪它散乱的脚步

白色的。静溢的。裹紧的。坦然的。这些象征性的转换

是否就能构成它一变现变的证据

现在，我蹑着步子，抹去遮在眼睛的灰蒙，打量冬日

五

冬天不在，那张深褐色的椅子，泛现异常的忧伤

空着怀抱，等待习惯拥有的寒冷，吻，和干枯

我站在冬日，把一些老死的事物重新打量

打量成我的村庄，我的秘密，和我的坟墓

我看见白色的大坝，悬起的一件件肮脏的衣服

我二十年里第一次发现身处的大地，有海一样深

而那些比想像中来得更早的雪

越来越清晰地呈现着。我突然闻到雪的腥味